一起留下的足印（四）

灰馬比小黃高大很多，木棋走在盼兒前面，盼兒看見灰馬的馬蹄比自己的手掌還大，馬的尾巴左右搖晃。他們沿著小路走，到達盡頭，木棋便轉頭找盼兒。

「前面是草原，用力夾著馬身來平衡身體。若覺得太快，一定要拉韁繩。」

「我……有點怕。」

「我會在旁。」

小黃一看見草原便加快了腳步，最初是急步地走，後來是跑。盼兒感覺到小黃的呼吸，小黃的身體已離開平地，牠就像飛一樣。

子山第一次教盼兒騎馬，也曾在草原上跑，那時盼兒一點騎馬的經驗都沒有，她不知道馬兒突然會跑，嚇得差點掉下來。她死命地抓住馬鞍，卻怎樣都平衡不了。旁邊的子山不停大喊，抓韁繩！不要抓馬鞍！抓韁繩才能平衡！

盼兒抓緊馬韁，聽著呼吸聲、腳步聲；一樣的速度、一樣的草原、一樣的情境，盼兒想著，眼前的草便迷糊了，她用力拉馬韁，小黃的頭仰後，慢慢減低速度。

木棋跟在盼兒後面，他沒想過盼兒會跑得這麼快，怕她控制不了小黃，便馬上走上前幫助盼兒。但是，木棋卻看到她的眼淚和正在慢走的小黃。

木棋悄悄走在前面，引領盼兒穿過樹林。木棋看見長得過長的樹枝，便伸手折斷，好讓路易走一點。有時小黃走得太慢，木棋便吹口哨，小黃一聽到便加快腳步，小黃走斜坡時最不聽話，木棋便會吹出一些怪聲，小黃便乖乖的追上來。

盼兒再一次感到，馬兒都不聽她的話，馬兒都是聽他的。

「走完這條路，便是美湖。」

小黃停下來，盼兒眼前浮現一個很平靜的湖，湖的四周都是筆直的大樹，有大樹作屏障，湖水泛不起半點漣漪。木棋把灰馬綁在樹旁，小黃慢慢走向木棋。

「記著，聽話，玉米，聽話，玉米。吃玉米要怎樣？對，要聽話。」木棋輕輕的說。

「好玩嗎？」木棋和盼兒坐在美湖旁，看著馬兒喝水。

「嗯。」

「你不喜歡說話的？」

「我不想說話。」

「……騎馬的感覺很好，但很少人懂得享受，客人都是跑馬棚，他們沒時間，難得你跑樹林。」

「跑草原的感覺很真實。」

「當然真實，怎會不真實？」

……是……真實？盼兒抿著嘴，雙手抱著膝，把頭埋在雙膝間。

「以往在哪裏騎馬？」木棋小聲的問。

「奧莉馬園。」

「奧莉？搶了我們不少生意，你覺得奧莉好嗎？」

「奧莉馬園也有草原，草也是這麼高、這麼密，馬兒也是跑得這麼快。而且，奧莉可以跑沙灘。」

她的話多了！木棋為了學會哄女孩子而興奮，也為了盼兒的話多了而高興。

「喜歡沙灘？」

「我們在沙灘上奔跑，來來回回很多遍。我的馬常走在石上，子山不停叫，不要在石上走！走沙！……那個子山，都不知道我控制不了，牠偏要走石，我也沒奈何。他也不知道，走石的時候，我的骨好像也碰上石頭，不知有多痛……」

「走石？痛死了！」木棋心想，可惜這兒沒有沙灘，不然可以趕小黃走沙，那便不用走石了。盼兒抬頭望向天邊，一朵白雲隨風飄過，白雲不算遙遠……

「為甚麼這次會來『知心馬園』？」

「……因為……我害怕……沒甚麼原因。」

木棋本來還想問問「奧莉」的情況，改善「知心馬園」的路線，吸引更多顧客。不過看見盼兒好像在想甚麼事情，便把話吞進肚子裏。

木棋和盼兒騎上馬背，走原路折返。他們默默走到「知心馬園」，木棋拉開馬欄，小黃在後面跟著。小黃可能太累，走得很慢，門悄悄地關，小黃還是慢慢地走。

木欄夾著小黃的身體，小黃很驚慌，不停往前走。盼兒坐在小黃上，手不夠長拉開木欄，木欄愈來愈緊，才發覺套在腳踏的腳被夾住。

「小黃！不要亂動！盼兒！」疼痛讓盼兒朦朧，她清醒的感到子山騎著馬跑來，就在她的身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