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道把平地分割為九個方格,每個方格都住了一戶花農。為了減低競爭,花農都有協議,除劍蘭和菊花外,不種別的花。而且,花都是集體賣給批發商,賺得的錢平均分配。由於每戶的產量和素質相若,故此多年都合作愉快。
「大哥,這些花,都是媽媽種的啊!」雲英自小便跟著別人,稱比她年長七年的葦臨作大哥。葦臨是李家的獨子,李大叔希望再添幾個兒子,幫忙打理花場,追不到兒子,添女兒也好,女孩子可以賣花,所以葦臨一出生,母親就喊他大哥,雲英聽到,自然也跟著喊。不過,葦臨十歲時,李家還是一家三口,小兒子、女兒的影兒都沒有。
「都長得這麼大,一定賣得好!」
「雲英有澆水的。」
「也幫大哥的花澆水?」
「好!我要澆好多好多的水,我要大哥的花又大又香!我要大哥的菊花比我還高!」雲英說時拈起腳尖,伸長小手,指劃著有多高。
「傻丫頭,不比你高,必定賣不掉了。」
「大哥,為甚麼我們的劍蘭是紅色,但大哥的菊花,卻是黃的?」
「因為……雲英喜歡紅色嘛。」
「真的?好啊!那麼我喜歡黃色時,全變黃色嘍?」
「當然。」
分隔葦臨和雲英家的水道,其實小得可以跳過去,雲英常在旁放一張小櫈,每天葦臨都跳過水道找雲英玩,玩得累了,葦臨就坐小櫈,雲英很快就坐到他的腳上,給大哥抱著聊天。雲英常問一些古怪問題,葦臨就是不明白,為甚麼她的腦袋有這麼多怪東西。他雖然已十多歲,但常給雲英的問題堵住,要一邊把玩她的辮子,一邊想答案。
當水道旁放著兩張小櫈時,葦臨已擔起管理李氏花農的重任。除了打理花場外,也到公營的植物研究所工作,吸取更多培植花卉的知識。李大叔看見孩子這麼懂事,就不再為追不到小兒耿耿於懷了。
雲英也長得亭亭玉立,開始到鎮上讀書。每天,雲英都花個多小時回校,下課時天都黑了,返回花場的小路又沒有燈,又多水坑。所以,葦臨每晚都提著手電筒到村口接雲英。在路上,雲英常常唱音樂課學的歌,歌聲使小路不再黑黝黝。
雲英雖然忙著讀書,但是兩張小櫈沒有空著。每天黃昏,葦臨依舊跳過水道,大喊兩聲雲英,雲英便梳著剛洗淨的頭髮出來,兩人又坐在小櫈,談花、談學校、談葦臨、談雲英。
「大哥,有沒有粉紅色的菊花?」
「從沒見過。」
「……怎麼沒有?」
「年花都色彩鮮艷,這才夠氣氛。」
「粉紅色漂亮,大哥,培植一種粉紅色的吧!」
「顏色太淡,賣不好。」
「那不賣,送給我,好嗎?」
葦臨撫摸雲英散落的頭髮,把它束起,成了一條辮子。近年花場的收入愈來愈少,大家都很擔憂,這樣下去,不知可熬多少年。花的素質沒有下降,花朵還是很大,色彩也很鮮艷,不過種花的人多了,令花的價格下降,肥料、種子的卻依舊昂貴,大家都在想辦法,怎樣渡過這個難關。要是葦臨培育粉紅色的年花,市場反應不佳,其他八個花場都要承擔這個後果。
葦臨一鬆手,辮子又散落。「來!」葦臨牽著雲英,穿過雲英的花田。雲英跟著跑,在葦臨身旁,覺得自己太嬌小,被牽著的手,太小。
小黃花映入眼簾,又回到黃色的草原。
「玩玩?」
「好!閉上眼睛數十下!」
還未說完,雲英便跑了。葦臨看著她的背影,小草已藏不住她。看著她走遠,葦臨跑了過去。
雲英聽不到倒數的聲音,轉頭一看,已見葦臨跑過來。「幹麼不數?耍賴!哈哈!」葦臨聽到百靈鳥的笑聲,開懷地跟著笑,身體輕飄飄。「獵人來了!」小草發出沙沙聲,獵人與百靈鳥一走過,茂密的草原便分割出一條小路,跟著又合在一起。「獵人捉到你了!」雲英被一把抱起。「哈哈!不要捉我!」葦臨緊抱雲英,一點都沒放鬆,雲英不再掙扎,雙手圍著葦臨的頸項。看著葦臨額上的汗珠,雲英本想伸手抹去,不過小手卻放在他的臉上。
傳說,百靈鳥的嘴是紅色。葦臨看著那小嘴,終於肯定了,百靈鳥確有一個紅色的小嘴,他還知道觸碰時是柔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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